第十四章，不能教的剑

新的晨阳来临，司辰用水和毛巾擦去夜里疲惫和失败带来的挫折。

温荷练药锅砸碎的青璃石地面，放着尊替换粉红色的黑色练药锅。

三足圆身，锅面刻着兽形图，练药锅的三足中间，练药锅底端，放着六边带支架的焰火台，焰火台顶端和练药锅紧贴着，有控制火焰的延伸臂贴着练药锅锅口。

药剂师熬制药剂，可以用灵开启练药锅铭刻的焰火炼金纹来加热和掌控熬药的温度，也能依靠使用焰火台，靠更换火石来进行熬制。

练药锅足边，有黑色的灰渍和液体，散发着焦糊的药味，那是司辰昨夜首次尝试的失败证明。

相较用灵激活焰火纹的如臂指使感，焰火台的操作难度给司辰晋级一阶药剂师要增加更多的阻碍和困难程度。

司辰走出房间，思索着昨夜累积的微乎练药经验，迈步朝娜塔莎的房间走去。

房间外的凉亭里，司辰看到娜塔莎的身影，司辰迈步来到娜塔莎面前行礼道，“姐姐早安。”

司南起身认真道，“娜塔莎姐姐，我要学剑。”

娜塔莎背靠着亭椅的护栏，束身短裤遮盖着麦色的过半大腿，双腿交叠着，双臂搭着护栏，长发束向背后，没有预留刘海，跟晨阳背对的原因，娜塔莎脸颊形成着光和暗的反差感。

“你要学剑？”

娜塔莎语气里有疑惑，看着司辰想要分辨这是玩笑还是司辰真实的想法。

司辰很认真道，“是的，我想学剑。”

娜塔莎收回手臂，她身旁的亭椅放着酒瓶，有麦芽酒的清香，还有为提升酒精度数和口感加入的提炼生姜液的味道。

娜塔莎握着酒瓶，嘴唇怼着瓶口将酒喝进嘴里，含着会才咽进肚里面，然后将酒瓶重新放回到亭椅处。

指着身旁的亭椅，娜塔莎示意着司辰坐下来。

司辰坐到娜塔莎的身旁。

娜塔莎将手指叠交，手掌放到司辰的肩膀，然后将下巴枕到手背，娜塔莎轻声道:

“臭弟弟，你还记得姐姐跟你说过什么吗？我真的不想再次蹂躏你的积极和努力啊！”

司辰笑着淡然应道，“我记得，可我还是想学剑。”

“哦？”娜塔莎偏着脑袋，“还是很执着呢！让我猜猜你等会会不会哭呢？我记着那时你哭的可伤心了。”

娜塔莎神色回味，看着司辰的眼睛泛起危险的兴趣。

司辰脸颊难控制的抽搐着，记忆就像昨日的经历那样清晰起来，司辰坚定道，“不会哭的，我要学剑。”

这并非司辰第一次在娜塔莎面前提出想要学剑的请求，那是司辰十岁时，娜塔莎还没成为落日余晖山脉的边境驻守，还跟随着司南和帝国独立领主联盟作战，还为帝国的统一拼搏着。

司辰就是那时，娜塔莎和司南难得的空闲间隙里，在司家的军队驻扎营地，被很多司辰的叔伯围观着，举起司南用通心木给司辰雕刻的木剑，朝着娜塔莎送出挑战书。

挑战的起因是司辰被娜塔莎抢走的零食，挑战胜利的奖励就是司辰现在的要求，附赠的要求就是娜塔莎以后都不能抢司辰的零食。

“好啊！”娜塔莎答应的很痛快。

“我也有附赠的要求哦！”娜塔莎笑的很欢乐，“你要是输了那你以后的零食就都是我的。”

司辰勇敢的举着木剑，捍卫被司辰言语刻意淡化的附赠要求，但重要程度高过主要原因的尊严，司辰朝娜塔莎挥出剑。

靠着遮阴树的娜塔莎缓慢怡然的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就将司辰的剑挡住。

娜塔莎道，“没有力气呐，是昨晚没吃饱吗？”

司辰不服，努力要将剑从娜塔莎手指抽出，最后是娜塔莎松手，司辰仰面摔个屁墩结束。

被长辈围观，被很多没有恶意的笑包围着，司辰那会还不懂尊严的具体含义，很委屈，扔掉剑哭的肆无忌惮。

挑战输了，但司辰有意外的收货，他倔强不服气的戒掉零食，朝娜塔莎宣布自己的不好惹。

“可惜这次没有零食能让你垂涎了。”司辰撇嘴看着琢磨敲诈意图的娜塔莎。

娜塔莎眼睛微眯道，“臭弟弟，你应该对姐姐怀揣着感恩的，你昏迷时，寒梅没能将你唤醒，破盾牌和那小丫头没有，倒是姐姐的巴掌让你醒了过来，你该怎么报答姐姐呢？”

司辰神色认真道，“姐姐想要什么？我有的姐姐都有，姐姐缺少的我也找不来。”

司辰确实应该感谢娜塔莎，那虚无里，司辰意识将被祭坛的力量催眠陷入沉睡时，是娜塔莎的声音将司辰带回来，司辰不否认被娜塔莎搭救的事实。

“我想想啊！”娜塔莎脑袋轻抬轻落的思索起来。

娜塔莎眼睛明亮起来道，“臭弟弟应该知道的，我驻守的落日余晖山脉地贫物稀，还要时刻面对兽族的掠夺和骚扰，驻守的将兵多是活的艰难，姐姐倒是不在意，但不能苦了手底下的人啊！”

“姐姐不贪心，弟弟就随便给几万金币吧，好让我能慰问慰问众将兵坚守的疲劳啊！”

司辰白着眼起身离开亭椅，落日余晖山脉的边境驻守为佣兵和冒险者提供庇护和搜救服务，作为交换，佣兵和冒险者在落日余晖山脉的收获，将会有两分归属司家驻守所有，要说落日余晖山脉的驻守会缺少钱财，那司家就再没有谁富裕了。

娜塔莎的身体失去支撑点，身体倾斜起来，稳住后娜塔莎不满的朝司辰皱眉。

司辰抬手在腰间解开袍带，将袍带抽出，灵涌进炼金纹，袍身绷直，刃口锋利有寒芒。

握着尺壮柄，司辰郑重道，“娜塔莎姐姐，教我学剑吧！或许我的剑在你在很多人眼里就像笑话，或许我的剑永远成为不了谁的骄傲，但我还是想学，以前的我心里装着些东西，现在的我心里也装着些东西，我想学的或许并非是剑，那是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冲动，渴望和茫然。”

司辰双手握剑平抬俯身半跪，朝娜塔莎行着师徒礼。

娜塔莎脸颊玩闹收敛，认真看着司辰，她没有握住司辰的袍剑完成师徒礼仪，握着酒瓶仰面将酒含进嘴里，嘟着脸颊，再次认真看着司辰，眼神像是渴望能够看到司辰的思绪。

咕噜，酒水在娜塔莎嘴里左右游动。

娜塔莎咽下酒水道，“我不能教你。”

娜塔莎补充道，“我的剑你学不会。”

司辰抬起脑袋和娜塔莎对视，司辰随即知道，娜塔莎的话没有欺骗，她是在陈诉事实。

神情略有萎靡感，司辰将涌进袍剑的灵截断，袍带轻飘飘的变软，司辰身体就顺着地面坐好。

“你真的想要学剑？”娜塔莎的询问散着种迟疑感觉，

“想学。”司辰坚定点着脑袋。

“我的剑没法教你，或许你可以去学会属于你的剑。”娜塔莎脸颊的表情有别扭的回忆感，就像想起难受的过去经历。

娜塔莎朝司辰道，“我没法教你我的剑，但能让你仔细的看看我的剑。”

娜塔莎抬手在面前叠交虚握，双手金色巨剑先在娜塔莎虚握的手心外凝聚出剑镦，而后是剑把、护手、剑鄂、直至凝聚出上下剑刃，剑尖深深插进青璃石里面。

司辰错愕，随即意识到危险朝身后退着，娜塔莎所说的“看”没法用字面语去解读，直到司辰退出凉亭才停。

娜塔莎双手紧握剑把然后上抬，金色双手剑的剑尖被拔出，娜塔莎握着剑把朝凉亭外走，等走出凉亭就停止脚步，眼睛朝司辰看去。

司辰莫名有紧张滋生出来，娜塔莎看来的眼睛就像提醒司辰，娜塔莎的“看”即将开始。

娜塔莎收回视线，将竖立着的剑身放平，剑尖朝向司辰，娜塔莎双手忽然用力，剑身从下往上挥出，像要切碎剑尖前的所有遮挡物。

司辰被娜塔莎挥动的剑撕碎，周围的空间被撕碎，司辰眼睛看到的景物不同了。

那是下着雨的天空，雨下的很大，天空阴沉，闪电在乌云里撕扯出灿黄的轨迹，雷声像被执锤人用尽全力在敲响的鼓。

木桩深深钉进泥土里面，围出长条形状，再将没打磨边缘的木板钉在木桩的周围，就围成简易家的雏形，顶部放根横梁，同样钉上木板，铺好地面成捆卷起的草皮就变成能够遮风挡雨的家。

催债人带着侍从，站在侍从撑开的遮雨伞里，冷眼看着侍从用身体撞着简陋的房门。

砰砰砰。房屋里，父母带着男孩女孩躲在墙角，惊恐听着撞门的声音，绝望的看着快要散架的房门拼接木板。

女孩穿着的衣服很陈旧，有线痕和布带拼接的缝补痕迹，麻布布料因清洗和穿过太多次数起着球，但女孩很干净，头发简便的搭在背后，脸和手脚没有沾染任何这艰难环境里的污渍。

有身旁父母和幼弟的慌张跟绝望情绪衬托，女孩显得很不同，她的眼睛很静，没看摇摇欲碎的房门，没听房外的任何声音，她仅仅依恋难舍的看着身旁的父母。

房门框架的最后几块木板就要掉落，女孩像做出决定，起身在父母视线里走到房门处，将不似房门的房门打开，跟随着催债人和侍从远去……。

女孩回望的眼睛想要记住父母的容貌和给予的温暖，也像和父母告别直到看不到彼此消失在雨水里……。

血腥混乱的斗兽场多出个女孩，瘦弱、无助、孤独、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里面，她面前是束缚住自由，根根插进墙体的木头牢篱。

牢房里面的寂静和女孩相伴过很多的日夜后，牢房里迎来新的同伴，跟女孩同样瘦弱的女孩，陌生的两位女孩先是相互望着，然后试着交谈，继而放开心扉，再将彼此装进心脏。

用彼此体温相互取暖，用彼此强撑的勇气相互安慰，用彼此薄弱的见闻相互逗笑，两位女孩度过她们不为人知，渺小微弱的短暂快乐……。

紧闭的牢房房门被打开，凶狠的催债人站在牢门处，没有感情的眼睛像看着没有感情的牲畜，拖拽先到来的女孩朝牢门外面走去。

后到来的女孩跪地祈求撕扯着催债人，那滴落的眼泪藏着女孩的苦还有珍贵的爱……。

先来的女孩被留下了，后来的女孩被带走了，后来的女孩没有回来，先来的女孩再没有笑过。

女孩变了，她不再笑，不再害怕，直到被带出牢房，直到她面前站着的野兽朝女孩张嘴撕咬，女孩将她的改变展现出来，用牙咬着野兽的肉，用手撕扯着野兽的皮毛，用喉咙疯狂吞咽野兽的血……。

女孩赢过很多野兽，赢很多的人，最后赢过很多兽族，赢到女孩双手凝聚出巨剑，剑尖斩过侍从，斩过催债人，斩过斗兽场的墙壁和梁柱。

“原来是这样！”司辰明悟。

娜塔莎的剑确实没办法教，没办法学，那是属于娜塔莎的剑，再没有别人能够拥有和使用。

娜塔莎重新回到亭椅处，握着酒瓶将酒含在嘴里，腮帮呼噜的左右鼓起来。

娜塔莎将酒咽下，紧接着不满的朝司辰惊叫道，“唉，唉，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这样很让人不喜欢啊！”

娜塔莎眼睛泛着危险的光，手里的酒瓶被娜塔莎甩出，飞向司辰的脑门。

砰。司辰被酒瓶砸的仰面朝后倒地，酒瓶落地碎成碎片，酒水和酒香味在地面和空气里流淌着。

娜塔莎腮帮微微鼓起，抿着嘴唇，起身像是做错事要找地躲藏起来的孩童，眼睛没有看地面的司辰一眼，慢慢悠悠的离去。

娜塔莎的声音传来道，“你要是也想找到你的剑，明天就来练武场吧，我会给你准备好惊喜的。”

司辰平躺着缓息了好久，脑门的疼痛稍微消退，司辰呆呆愣愣的用手撑着身体起来，感到一阵无语。

“女人的秘密果然不好窥探。”司辰总结道。

将脸颊沾染的酒水用手指抹净，司辰将手指放进嘴里，品尝着带有姜味的酒在口腔弥漫出刺激的辣味。

“属于我的剑吗！”司辰嘟囔着，将袍带重新系到腰间，司辰学着娜塔莎坐到亭椅上，仰着脑袋让阳光能照射到脸庞。

……